第二十章 别怕,还有我们-《北纬三十三度春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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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是当你挺闲的,”毛尖说,“我想喝他们医院食堂的粥,帮我买一碗回来吧。”
    ——工哥,你可千万别哭,不管为了什么。
    “行,你等着。”
    江浮推门出去,电梯外面有个病床等着上楼,反正也没几楼,她打算走下去。
    推开安全门,连接着上一层楼的平台处,站着两个人,一个是毛尖妈,一个是王大伟。
    毛尖妈在哭:“大伟,我就这一个儿子,你说过的,会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养。”
    王大伟抽着烟:“可我手头上的确没钱,你知道的啊。”
    江浮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,退身合上了门。
    算了,还是等电梯吧。
    “一份青菜粥。”
    食堂打饭阿姨把粥从窗口递出来给她,指着对面的桌子:“咸菜在那里,想吃多少拿多少。”
    江浮道谢,然后捧着一次性塑料碗小心翼翼地去拿咸菜。
    这个点吃饭的人挺多,拿咸菜都得排队,江浮抬头看了一眼,前面还有五六个,她想要不算了,还是去给毛尖炒个菜比较好,这玩意儿吃多了不好。
    她正准备转身,前面吵了起来。
    “你这人怎么回事啊,你一个人把咸菜倒完了,我们吃什么?”
    那人完全理所应当的语气:“你们吃什么,关我屁事?”
    江浮觉得好笑,怎么这个世界上哪儿都能遇到和家嫆一样不要脸的人。
    和家嫆一样。
    那么巧吗?
    江浮扭了个头。
    那人也正好看了过来。
    说美人在骨不在皮,大概就是形容面前这个女人的,四十多岁,脸上软组织已经垮得差不多了,却不能说她丑,她美得还是很能看。
    家嫆看到江浮也没多意外,跟不认识一样,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说:“从我碗里给你拨点?”
    “你这人恶不恶心啊!”
    后面排队的散了。
    家嫆得意,就着那张放咸菜的桌子坐下,她手中的一次性饭盒里盛着已经没有热气的白米饭,米饭上面盖着一层辣萝卜咸菜,远看一片灼红。
    “看什么看?”家嫆扒了一大口,嚼咽了之后,扭头,“要咸菜?不嫌弃,给你点?”
    江浮扭头就走,一点也不想知道,她在这里做什么,是生病了,还是看望病人什么的。
    身后传来对话。
    “阿嫆又吃冷饭配咸菜啊,你就那么缺钱?”
    家嫆嘴里含着饭,说得不太清:“缺啊。”
    “正好,我今天早上在呼吸内科搞卫生的时候,听到一个家属说要找护工,你想不想做?”
    “呼吸内科?传染吧?”
    “咦,你都这么缺钱了,还管传不传染?”
    “行吧,等会儿带我去看看。”
    江浮进了电梯。
    两秒钟后,她又跑了出来,把青菜粥“啪”的一声扔到家嫆面前:“卖房子的钱花完了?”
    “这是谁啊?”那人问。
    家嫆抬头:“谁知道呢!”
    “不是你闺女?”
    “我哪儿来的这种福气。”家嫆回完那人,又对江浮说,“花完了。”
    “花哪儿了?”江浮问。
    “还债啊,你知道的。”
    “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?为了赌博,连命都不要了?”
    那人“啧”了一声:“你这个孩子说什么呢?我们阿嫆什么时候赌博了,她白天在医院做零工,晚上还要去卖酒,辛苦得不得了,饭都舍不得吃口热的……”
    “孙姐,”家嫆打断她,“我下午干完活去找你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说定了啊,记得去呼吸内科。”
    江浮不说话,盯着家嫆,像是要把她给看穿。
    家嫆没了胃口,把饭盒推到一边:“你那是什么眼神?”
    江浮问:“不是给自己还赌债,那你是给谁还的?”
    “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,你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?我就不能一边卖酒,一边赌博?赌博又不是只有打牌那一种。”
    家嫆说着就起身,把没吃完的饭收拾了一下,盖好拿着就走了,从始至终没问江浮一句,你来省城医院干什么。
    大概是把江浮之前的表态当成了一回事,并贯彻得很到位。
    扔在桌子上的青菜粥凉得差不多了,江浮把盖子打开,自己几口喝了,然后又去窗口给毛尖买了一份新的。
    刚出电梯,罗消就跑了过来,拉住江浮往一边走廊尽头跑:“先别回去,毛叔叔过来了,正和毛尖妈在吵。”
    “在病房里吵?”
    “差不多。”
    江浮无语:“吵什么?”
    “钱呗,互相埋怨,说对方把钱花给新欢了,没给儿子留。”
    江浮拿粥的手骤然握紧,现在她希望毛尖不是眼睛看不清了,是耳朵聋了。
    “咱俩下午回吧。”江浮说。
    起州和省会离得不算远,城际列车半个小时就到了。
    回到向塘时,天已经擦黑了,罗消跟她并着肩:“奶奶刚刚发短信给我说,等着你一起回去做汤圆,明天早上吃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江浮搓了搓手,又揉了揉耳朵,“过两天,再给毛尖带点过去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单元楼道里的灯过年那两天因为放鞭炮把线路给震坏了,物业上班后一直在拖,到现在还没修好。
    两人摸黑上楼,罗消打开手机电筒走在后面,江浮低着头上台阶,四楼拐角处,一抹猩红的火星闪了一下;等她再去看时,火星已经被掐灭,手机电筒照过去,唐意风正立在那里,头发又剃成了刚来起州时精短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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